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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风流状】左邻高家女子年方二八，十分漂亮，谢鲲心动已久。这一日，女子独自一人正在织机上织布，谢鲲望见，心痒难耐，斗胆上前搭讪，不料这姑娘是个烈性子，不等他嬉皮笑脸话落，一梭子砸过来，登时嘴巴见血，掉了两颗门牙，悻悻而逃。 糗事传到朋辈耳朵，再见到谢鲲，拿来开涮，说：谢幼舆（鲲字幼舆）真潇洒，献给美女两颗牙！谢鲲听了，明知众人酸他，不以为然，自嘲道：掉了门牙又如何，毫不影响我啸歌！ 这里的啸歌，其实就是吹口哨。谢鲲一向“能啸歌，善鼓琴”，牙掉了咱口哨依旧吹得悠扬婉转、悦耳动听。如此开通的个性，不大计较功名，不孜孜求取虚名，性情随和，捧杀随意，调笑任你调笑，我自笑脸相迎，赢得众哥们既喜欢又敬重。 渐渐气味相投的几位组了个群，骨干人物有阮放、毕卓、胡毋辅之、羊曼、桓彝、阮孚和光逸，加上谢鲲，号称“江左八达”。哥几个聚在一起，关上门窗，一律脱去衣衫，赤身裸体，披头散发，一连数日，开怀畅饮，狂嗨不已。正喝得高兴，迟到的光逸来了，嗵嗵嗵敲门要加入，守门的童仆因主子事前有令，拒绝外人打扰，堵门不让他进。光逸索性在门外把自己扒了个赤条条，头抵在狗进出的洞口朝里窥视，嗷嗷直叫。胡毋辅之先听到了叫声，方始醒悟，清点在场人头，七位，少了一位？随即满嘴酒气道：狗洞传来的叫声不是别人，“必我孟祖（光逸字孟祖）也！”快快请他进来。八人凑齐，接着痛饮，顾不得天黑天明，继续喝他个昏天黑地。 谢鲲曾对皇帝佬儿讲：论志在“一丘一壑”——寄情山水，在下无人能及！后背画家顾恺之为他画像，将其置于山崖乱石之中，人问为何如此构图？恺之称：他不是号称平生只求“一丘一壑”吗，山石簇拥，正满足他心意。 【晃漫议】谢鲲撩妹断齿，不怕缺牙难食，庆幸尚能啸歌，“啸”看来比吃饭重要。 诗仙李白有“天门一长啸，万里清风来。” 曹植有“顾盼遗光彩，长啸气若兰。” 阮籍常“箕踞啸歌，酣放自若。” 郑玄《毛诗笺》释“啸”为“蹙口而出声也。” 《说文解字》云“啸，吹声也。” 《辞海》用白话解“啸”，称“撮口发出长而激越的声音。” 咱们再把它通俗一点，就是“吹口哨”，再严密准确些，就是用嘴巴吹奏乐曲。 “啸”作为一项口技，古已有之，只是到了魏晋，赋予了其非同寻常的意义。有人专门做过一篇《啸赋》，状写其乐感美感不亚于笙箫玉笛，所谓“发妙声于丹唇，激哀音于皓齿”，“玄妙足以通神悟灵，精微足以穷幽测深”。口哨如此传神，一时善啸者众多，成为士子们任诞旷达抒发情感的标志性行为。 人的精神追求有种种，疗愈心灵的法子不一而足，足之蹈之、载歌载舞，这帮魏晋名士洒脱不羁不走寻常路到嫌弃了各种乐器的携带不便、弹奏费事，欣喜于口哨的就地取材。“啸”随时随处可展示张扬心态，嘬口一啸，顿显自负，无惧无畏，“良自然之至音，非丝竹之所拟”，浑身散发着傲气，吐露着心底宏阔远大的志向，以及郁结愁闷的哀情愁绪，自由随性，无托旁物，与心灵的畅想畅游实在是太合拍了。风流雅士们的绝弃人事、遗世独立，于此可见一斑。 阮籍曾在苏门山遇见一个叫孙登的高人，当面炫了一把自己的口技，孙闻而不语，等到阮籍下山至半道，身后传来高亢悠扬的啸声，犹如鸾凤和鸣，在山谷间回荡。是孙登吹奏的，孙登稳坐当时啸者之首席。 【案稽处】《晋书卷四十九.列传第十九》：邻家高氏女有美色，鲲尝挑之，女投梭，折其两齿。时人为之语曰：“任达不已，幼舆折齿。”鲲闻之，敖然长啸曰：“犹不废我啸歌。” 初至，属辅之与谢鲲、阮放、毕卓、羊曼、桓彝、阮孚散发裸裎，闭室酣饮已累日。逸将排户入，守者不听，逸便于户外脱衣露头于狗窦中窥之而大叫。辅之惊曰：“他人决不能尔，必我孟祖也。遽呼入，遂与饮，不舍昼夜。 籍尝于苏门山遇孙登，与商略终古及栖神导气之术，登皆不应，籍因长啸而退。至半岭，闻有声若鸾凤之音，响乎岩谷，乃登之啸也。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