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道教咒语的传授,《太上七星神咒》曰:“汝须秘藏金柜,慎勿流传,授非其人,天降刑书。”可见道教咒语传授也是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:应当“慎勿流传”,如果“授非其人”,则要受到惩罚。《太上洞玄三洞开天风雷禹步制魔神咒经》中借天尊之口云:“尔当于世广随传度,勿示非人。”可见道教咒语的传播实际上存在着一种矛盾的状况:一方面,由于自身教派发展壮大的需要,要求道士向信众“广随传度”,《太微仙君功过格》云:“传受行法官一人为百功,度箓生弟子一人为五十功,度受戒弟子一人为三十功。以救众经法付人为五功,保养性命经法付人为四功,演道经论付人为三功。”说明道教是提倡传授道法、发展信众的;另一方面、道法传授时又必须十分慎重,不可以“授非其人”。《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》记西王母传汉武帝《五岳真形图》时云:
授非其人是为泄天道,可传而不授是为闭天宝,不计限而妄授是为轻天老,受而不敬是为慢天藻。泄、闭、轻、慢四者,延祸之车也。泄则身死道路,受亡形而骸裂;闭则盲聋于来生,命凋枉于卒殁;轻则祸钟于父母,诣酆都而考罚;慢则暴终,而堕恶疾于后世。复有愈此罪者,宗断而族灭。同道谓之天亲,同心谓之地爱,传授当相亲相爱,共约荣辱。营心真一,一珍精液,共养和气,气全神归,必齐灵会。如其不尔,天降汝厉。此皆道之科禁,今古相诚,不可不慎。
道法授受时,如犯“泄、闭、轻、慢”四种罪,将要受到惩罚,这种惩罚不仅及于自身,而且及于父母宗族,不仅及于今生,而且及于来世。因为“九老仙都,千明之科,九气文人,照生天符,大灵群文,皆是三天太上道君所撰,或是三皇天真所造,或是九天父母、真人赤童所出”,所以必须慎之又慎。此虽云《五岳真形图》之传授,但道法授受时,这种精神是一致的。如后之外丹道书《灵砂大丹秘诀》亦云:“是道也,得人而方可以传,若授非其人,天殃立至。”《要修科仪戒律钞》收录了唐代以前各种道书中关于道法传授的种种戒律,如:
《太平经》云:“是其人而不传,名为闭天之道,其害在己;非人而传之,后蒙其咎。”《定志》云:“是其人不授,令人与道隔;非而趣授,现世被考责。”《女青律》云:“受道不知轻重,传非其人,贪财受利,取人自益,借物不还,以为私宝,夺算一千二十四。”《律》曰:“不得妄传经宝,授与于不信,泄真要诀,天夺算九万六千。”《黄篆简文》曰:“未合传经而妄传,考由明梵曹,三被风刀;扬而强传,考由司正曹……”道法传授中,“是其人不授”与“传非其人”都同样要受到处罚。传授的关键,一是“非贤勿传”,在道法传授过程中,师要“审详其人,实谓禀性纯素,守善存心,每崇于高真,常归依于大道、颇有救民之志”,才决定传授。二是科律的约束,如:早期上清派经典《太真玉帝四极明科经》列举道士违反科律,轻传或泄露经典符篆所应受的各种处罚;《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》中有关于传授道法的券文;《太上求仙定录尺素真诀玉文》首载传授尺素真诀之誓词;《灵宝自然九天生神三宝大有金书》云:“当采择其人应为仙者七百年中清斋千日,赍金缯誓心,依盟以传,慎之则享祚,漏之则祸臻,享祚则福延九祖,德重山海,招祸则考流亿劫,痛于毒殇,风刀相刑,可不慎之焉。”三是用科仪以示慎重,“若传授,弟子当先告斋,前后各一日,又清斋一百日,乃得付之。中斋七十日,下斋三十九日,对斋苦行而相传授焉。不审其人,无斋而传付者,经师当死,受者失两明焉。斋不苦切,师当病,受者失口焉。施重于经师,防轻览也,灾加于弟子,慎口目矣”。《道藏》中,有许多关于道法传授的科仪,如《太上洞玄灵宝授度仪》《太上洞玄灵宝二部传授仪》《太上洞神三皇传授仪》《太上三洞传授道德经紫虚箓拜表仪》等,这些科仪对于符咒道法等的传授仪格有详细的规定,比如斋戒、赍信、盟誓等。这种传授方式,必然对咒语的传播及其形态带来一定影响:首先,虽然从文本来看,同一时期同一道派的咒语或许具有相似的语言风格与精神实质,但是由于是神灵所降、师与弟子之间结盟而传,所以道教咒语的形成与传播受到一定限制,它不可能像其他文学作品一样由于互相影响、同气相求而形成某种风格相似的流派。其次,咒语的形态往往比较固定,因为它是由神灵所降,不同于现实之文人创作。所以,道教咒语一旦形成,往往不会随意更改,最多的情况是由于口耳相传而导致个别字句不同,几乎不存在因为观念差异而导致文辞上的区别。第三,咒语既是神灵所降,又神灵的存在必然带有久远的特色,或于混元未判之时,或于三皇五帝之际,因此,从咒语的外在形态来看,大多语言质朴,并具有比较远古的文体形态。道教经籍中的四言咒语占绝大部分,就是因为四言诗是一种最具古老格调的诗体,而绝少近体,更无词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