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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二十六——荀粲 【风流状】曹操有个威猛的从弟叫曹洪，曹洪养了个女儿貌美如花。这朵生长在军中豪右之家的艳丽名花，招得众多世家子弟垂涎，争先恐后，趋之若鹜。情场上的一番群雄逐鹿，颍川荀氏之后，精研诸子、妙语连珠而名噪一时的荀粲，抱得美人归。学术探究在实用享受面前，一击即碎，功名成就在稀世尤物怀中，弃之如敝履。当口若悬河兴致满满大谈圣人之道的荀大师，见到曹美人的第一眼，胸中筑起的滔滔宏论的大厦，悄然遁去，满目充斥着云发丰艳、蛾眉皓齿、袅娜娉婷、颜盛色茂、景曜光起。 自此，荀粲像换了个人似的。亲力亲为，细致入微，唯恐怠慢。以超规格的隆重方式迎娶，以超豪华的装饰筑造爱巢，以超乎想象的宠溺朝夕奉侍陪伴。甜美如蜜的缠绵缱绻日子里，人们在荀大师口中，再也听不到《诗》《书》《礼》《易》的奥义与高论，听到的是，他向世人庄严地宣告：“妇人德不足称，当以色为主！”用最平民化的语言来表述吧：女人，德不德的，没有啥用处，长得好看才是硬道理；与漂亮的脸蛋相比，女人的德性何足道哉！ 冰肌玉骨最易受风霜摧残。捧在手心怕碎、含在嘴里怕化的曹美人，还是病倒了。数九寒天，面对着卧榻上发着高烧的爱妻，暖男荀粲，毅然赤身来到寒风凌厉的院中，把自己冻作一个冰块，返身回屋紧紧抱着她为之降温。 天不从人愿，爱妻病情日甚，行将散手人寰。荀粲如遭天塌地陷，依依不舍，痛苦万分。感君怜爱，曹美人强打精神，纤纤玉手割断腰间的莲枝衣带，赠予丈夫，以为留念。 欢爱仅仅数载，曹美人凄然离世。荀名士无论如何难以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，整日沉浸在哀伤悲痛之中，夜夜相思，艰难地熬过不到一岁，以二十九岁风华正茂的年纪，追随妻子奔赴黄泉。 【晃漫议】无疑，荀粲以自己的身体力行，成为史上爱妻宠妻的模范，绝对的痴情男子！然而我们必须清醒，万不可东施效颦。 名士的乍看平常而肤浅甚至庸俗的举动，为后人所铭记和推崇，实因有其文化学识上的造诣建树做铺垫。荀粲固然年轻，但已跻身当时玄学家行列，他的宠溺娇妻不顾性命，如若仅仅是凡夫俗子之迷情恋色，热衷床笫之欢，那世间痴情者多了去了。没有玄学成就做背景，其不舍美人的言行，便什么意义都失去了，更谈不上录入史籍，受人赞赏了。 再者，荀粲乃名门之后世家子弟（曹丞相的一级战略谋士荀彧为其生父，上溯则更要惊掉你的下巴，刨到根上是诸子百家的“后圣”荀子！），绝非我们为稻粱谋的布衣百姓，其特立独行的个性化举止，不无豪门贵胄别出心裁引人瞩目的优越狂妄心态。他生而即站在社会舞台的中间地带，表演是其祖上先天赐给他的内在基因。 也不得不承认时代的影响和烙印。依着儒家的主张，大丈夫当志存高远，修齐治平，怎么能一门心思放在一个女人身上？荀粲敢于如此不羁行事，显然延续了竹林七贤们的“越名教而任自然，非汤武而薄周孔”，置儒家那套迂腐又僵化的礼法于无视，高洁自恃而任诞纵情，我的人生我做主！什么鸟玩意的入世济世，男儿当自强，我心爱的女人没了，我的世界即灰暗一片，我的魂就丢了，我活着的一切就失去了信念、价值与意义。 【案稽处】《荀粲传》：骠骑将军曹洪女有美色，粲于是娉焉，客服帷帐甚丽，专房欢宴。历年后，妇病亡，......，（粲）痛悼不能已，岁余亦亡，年二十九。 《世说新语.惑溺》：荀奉倩与妇甚笃，冬月妇病热，乃出中庭自取冷，还以身熨之。 《女红余志》：荀奉倩将别妻，曹洪女割莲枝带以相赠，后人分钗即此意。 |
